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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的懷念


在別人的眼中,父親往往都是褒義詞,是那種能夠頂天立地承擔一切責任和後果的高大形象。但我的父親卻和這些形容有點格格不入,甚至更談不上高大這個詞。

在我的眼中,父親很普通,如果往人群中看去,你根本不會發現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。

記憶中的父親,憨厚老實,自記事起,我很少看到他因一些事情和村裏的人吵架,偶爾的時候是因為對方沒有占理,但父親多半都會選擇忍讓,這讓那時的我對父親的做法在心裏表示過諸多的不滿,甚至還有過鄙視,認為父親很懦弱。

記憶中的父親,懶散瀾慢,喜歡追求完美,我遺傳了父親的習性和性格,使我在以後的諸多事件中對自己既品論又歡喜。

父親有種手工藝活--竹匠,小時候家中的家具:竹凳、竹椅、竹床、竹籃、竹扁旦、竹筐……都由父親編織,父親手腳不利索,常常編一件東西就是一下午或一整天,母親常數落父親,說父親不能靠手藝吃飯,學了也是白學,為此他們倆經常吵架,那時我會躲的遠遠的,怕因此被母親拿來當出氣筒。

記憶中的父親,是一個很平凡的人,但卻有一顆平凡的心,父親不太愛說話,這點我和他很像。

關於父親的記憶,不是很多,記得在我8歲那年,我和同村的人玩遊戲不小心將腳劃破,不能走路上學,是父親把我從家中背到幾裏外的學校去的,那時覺得父親的背好寬厚。

小時候,我的學習不是很出色,但父親卻從來沒有為此嚴厲過我,那時,家中條件不太好,望著同學們的富有,我常常感到自卑,總是喜歡一個人躲在無人的角落,又或者在教室中不出去,只有回到家中,我才感覺到溫馨,體會到幸福。

我出生在一個特殊的環境下,從小就沒有得到過太多的親情,也沒有體會到過很多,對於情一字的定義在我的記憶中很模糊,那時對於情感很迷茫,總在想是不是我天生就是坎坷命運?

在別人的眼中,我是幸福的,的確,至少在學業這件事中,父親是比較偏向我的,但我卻感覺不到那特有的幸福。

由於特殊關系,我在許多事情上都遭受到過冷眼嘲諷,但卻沒有人可以理解和幫助,唯有和父親說起的時候,父親總是用充滿哀歎,惋惜的語氣安慰我,我知道,父親的日子並不好過,上門女婿和一家六口的生計壓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,那時家裏很窮,父親又是一個外來人,做什麼都要思量再三,有苦無人訴說,有淚無地哭泣,為此我常常在半夜醒來,望著窗外的夜色為父親的一生悲然,但也無法改變,父親和我的處境。

12歲那年,姐姐外出打工,我們一家也搬到了城市裏,在城裏的小舊木棚中,父親的擔子更加沉重,望著父親的皺紋一天天深厚,白發一根根增多,那時的我不為所然,此後,每當夜幕來臨時,我都在深深的責備自己的無知,對於心中的愧疚悔恨。

後來,家裏發生了一件大事,也讓父親在村中僅存的一絲尊嚴淡然無存。

那一年是在我13歲冬天的時候,晚上的夜總是寒冷寂靜,小村裏更顯得冷清,吃過晚飯我和二哥正在泡腳,忽然聽到狗叫,我和二哥喜歡養狗,所以母親也順了我們,這狗跟了我們三年,只有在陌生人接近的時候才會叫。

母親放下手中的碗,對我們說道:“去看下是誰來了,那狗凶的很,不要把人嚇壞了。”

“立毛,你去吧,我還沒洗好腳。”我不願去,叫二哥去,從小到大,我從未叫過一聲哥,但我們的感情卻無比的深厚。

門開了,是父親,我驚喜若狂,一年裏,最盼的就是父親回來,可轉瞬我笑不出來了,在父親的背後,站著兩個虎背熊腰的男子,和父親比起來,只能用高大形容,父親卻是顯得那麼弱小,我不知道父親怎麼會和這樣的人在一塊,但又是真實的,母親是個厚道人,端茶送水,只有父親一聲不吭,我預感可能有事。

這時父親叫母親的名字說道:“我騎三輪車把他們的面包車撞了,修理費要600塊。”

說著用手指了指,母親也知道壞事了,600塊對於那時的家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,於是開始求情說好話,但那兩人似乎不領情,原先的和氣也突然不見了,一口咬定,邊說邊面露凶厲,最後沒法,將差不多一個月的收入打發了他們,事後,村裏說三道四,我們一家在村裏的日子更難過,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,我知道,那是尊嚴和顏面。

雖說那事已過去很多年,但卻深埋我的記憶裏,成了我小時的一塊心病,也是我們全家的心病。

19歲時,我輟學離家,孤身一人在外獨自闖蕩,偶爾想起家裏的時候,會打上一兩次電話,不是很多,但對於父親,對於故鄉,我卻始終沒有改變過那份情感,幾年裏,日子過的並不是一帆風順,坎坎坷坷的也經曆了許多,工作也有順心或不順心的,每年回家時,我都會捎上些許禮物,雖不知他們的愛好,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。

我的初中和高中是在景德鎮就讀的,剛到的時候,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好奇,對於所有的事物都懷著初來咋到的心,雖說日子過得不是很富足,卻很快樂,是我二十年以來過得最舒暢的一段美好時光,時至今時今日,回憶起來,仍有一絲的溫暖和念念不忘。

曾記得有一年的冬天,那還是我在農村就讀的時候,那一年,我15歲,剛上初中,以為人生的路就此改變,對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,懷著一顆年少充滿青春活力的心,認為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的美好,那一年,我甚至快要忘記自己的家境和身處釋然。

記得那一年的風很大,那一年的雪很厚,我急匆匆的從學校回來,還沒到家就高喊:“爸,今天我在學校看到一雙球鞋,你明天可不可以給我買?”

帶著哭腔哀求的眼神,我有點不敢看父親,那一年家裏剛建房,生活很緊缺,我的那個要求對於那時的家庭來說,是一筆額外的開支。

但父親是疼我的,從他的眼神裏,我知道,世界上最疼我的就是父親,只不過父親不善表達,第二天,鞋買回來了,但出乎我的意料,不是我想要的那種,帶著憤怒的語氣,我把鞋一甩“你買的什麼東西,我不要”



臉上傳來冰涼,我有點不敢相信,此時父親正站在旁邊,用布滿繭子的手朝我打來:“不要給我滾”

我走了,走時依稀看到父親的怒意,那是傷心,悲哀和憐惜的目光,自那以後,我對父親有了間隔,有很多的事或話,漸漸地變的不再像以前,越來越少。

後來,我們一家搬到了鄉下人認為的城市——景德鎮。在那個舊木棚裏,我一待,就是三年,人生又有幾個三年?在那裏發生的一切,我都銘記於心,從初中到高中,從年少到少年,經曆了一些事,人也變的成熟。

都說,人生像在細品一杯剛泡的茶,懷念時,有悲歡離合的不舍,有情深似海的柔情,有溫暖如心的感恩。

此時窗外的寒風在吹打著我單薄纖弱的身體,禁不住的使了個冷顫,望向夜晚的天空也多了一絲惆悵,想起離家的三年裏,坎坎坷坷的一個人,風風雨雨,伴隨歲月的打磨,身心變得越來越尖酸,遇到熟識的人話語變得不似以前,偶爾會蹦出一兩句,用來解尷尬的氣氛,又或者一語不發,只當沉默。

在外的歲月裏,幾經春秋,幾經輪回,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潮流,露出憫憐之心,遊子的無奈,飽餐風霜,曆經蜚語,然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?一年的幾百天裏,難得回家,又怎能不想家呢?有時在夢裏,在生活的瑣碎裏,在朋友言談的閑聊裏,每當觸摸到家,都會感到一陣陣的痛,只是生活的迫於無奈,家庭的複雜,想到這些,心生動搖,又不想回到那個整日充滿吵鬧的避風港。

但對父母,對父親,我始終覺得有著深深的虧欠,每次打電話時,都不知從何說,怎麼說!在我的意識裏,對父親是懷著敬畏的,也從未因任何的流言蜚語而妄自的緋論。

此時身離千裏,不能照顧,父親的身體也每況愈下,對於小舊木棚是我今生最大的憾恨,也是我從小到大的一個夢想,每天,我都在做著點點滴滴的改變,只希望能夠給父親,給家人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。

贈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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